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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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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我便入了暗門成了最鋒利的刀刃,那種吃人的地方隻教了我兩個道理,一是殺人二是服從命令。

暗無天日的十年,我便晉升到了門內一級殺令。

掌管刺殺高級命令。

不再需要日複一日,靠殺人混出天地。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個任務,刺殺國師府上下,命令是不留一個活口。

卻從未想過那竟會是我的母家。

後來,我接受酷刑離開了暗門。

原以為會父母疼愛有加,兄長疼愛和睦。

卻是將自己關進了另一個天牢。

他們利用我,讓我成了皇家的金絲雀。

可人人都能棄我如敝履而不顧,人人也都在背叛我。

原來人心的背叛纔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刃,若我不曾見過那真心提命為我好之人,我便不會走上這絕境。

宋楨十年,隆冬。

天氣陰沉,光線昏暗,大抵是要下雪了。

皇城的宮牆之上低飛停著幾隻孤燕,突然被一陣吵鬨驚地四散飛起鼓動起寒冷的濁氣。

飛掠而過的飛鳥,不經意落在了最東邊金碧輝煌的宮殿上。

那裡的修建與周圍格格不入,似是人打造的黃金屋。

不知是否如傳說中一般,金屋藏嬌。

一女子身披素色大氅站在頭亭台樓閣的屋簷之下,打眼是滿臉無悲無喜的老氣,二十幾歲的驚世容顏已見疲態,瞧去那雙原本該勾人攝魄的眼如今盛滿的都是如枯井死寂。

整個人油儘燈枯之狀。

便讓人不得感慨與唏噓,這樣容顏的美人緣何如此。

“娘娘今日要下雪,你的身子受不住,快些回宮吧。”她身後的宮女神情焦急,恨不得立馬把人扯回去纔好。

“紅雀,陛下的那道詔書為何還不來,是等著年後嗎?”宴惜烏睫微垂,良久盯著手裡已經有些老舊的同心結。

“娘娘不要妄言,陛下帶娘孃的真心全宮上下人皆可見,娘娘隻要養好身子便可。”紅雀滾大的汗珠掛在臉上,實在是不敢議論皇家之事。

宴惜死氣的眸子凝著疏離,沉默半響開口說道:“今年的雪來的可真是早,的確一切該做些了結了,紅雀去叫陛下來吧。”

娘娘終於肯見陛下了。

得令的紅雀綻放出欣喜的笑容,屁顛屁顛便跑去叫人。

宴惜隻感一切終要結束。

聽聞她要請見的皇帝趙雲楨。拋下所有奏摺與文書,馬不停蹄的便奔赴而來。

一踏進乾坤宮,隻見宴惜瘦弱蒼白的站在那裡等自己。

心裡便有滿腔的愛意與無法言說想念想要全部向她透露。

他快步迎過去:“如此天寒地凍,柳兒怎麼不在裡麵等朕,凍壞了身子朕還要心疼。”

“索性無事,便想在外等著快點見到陛下。”話是這樣說宴惜卻是十分平靜淡漠。

趙雲楨一人樂得其中帶人一起進入了主殿。

宴惜藉機今日心情好,準備了一桌酒菜,趙雲楨滿心赴宴,冇察覺其中的微妙。

隻等酒後三旬已過。

剛原本還跟他濃情蜜意的宴惜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可剛還說身體欠佳,察覺到其中的不妙趙雲楨,立刻製止了她這種自傷的行為。

“柳兒,你這是怎麼了。”

隻聽宴惜突然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陛下,你到底有幾分愛我,幾分恨我。”

趙雲楨深鎖眉頭:“說什麼胡話,朕怎麼會恨你。”

“不恨嗎?那你為何要陷害誅殺傅小將軍,為何又要這樣對我。”宴惜似醉似醒之間纔敢提及這個名字。

這個讓她多少日夜魂牽夢繞,不敢思及的人。

傅仇。

“宋柳,你難道心裡還在記掛著他,為何就不能看看朕,朕一直都在等你。”趙雲楨緊閉雙眼,一副痛徹心扉被傷到的模樣。

宴惜被酒水嗆到咳嗽個不停,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陛下,你我本就是因為陰謀和算計才成為的夫妻,你與國師府的謀劃都忘了嗎?”

“當年的一切你都知道了,這一切朕都可以向你解釋的,隻要你想聽。”趙雲楨慌張的上前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卻被宴惜輕而易舉的躲開了。

“我曾經信過你,如今不想聽了,還有我從來都不叫什麼宋柳,我真正的名字是宴惜。”

“不管你是宋柳還是宴惜,朕對你的真心都不會變。”

宴惜可笑的啼笑皆非,輕嘲的什麼都不要道:“陛下,你的愛和恨我都不要,我宴惜一介孤女一生被無數人利用,無人待我真心…”

話被打斷。

“朕從始至終一直都是一顆真心捧到你麵前的。”

“陛下的真心是什麼?對我百般利用幾番哄騙,把我的信任用來謀害真正在乎我的人,這樣的真心,可真是受不起,

而唯一對我捨命之人,也因我的愚蠢葬身在這皇權之下,我怨何其多,我悔我恨報不得。”

“怎麼?你是要為了叛臣遷怒怪罪朕嗎?”

“臣妃不敢,隻是我有三悔。

一悔,蠢笨愚鈍識人不清。

二悔,真心錯付加害他人。

三悔,未還一命,未報傅仇。”

宴惜隻覺得字字泣血還不能訴說儘,所犯下的一切。

“好啊,倘若你…真的愛他就該殺了朕,替他報那萬箭穿心之仇。”趙雲楨幾分忍耐心中的撕心裂肺才說完整這句話。

他戀慕的望著宴惜那令他癡迷的臉和一切。

可笑至極的想,自己到頭來謀劃的一切他都願意拱手與她平分。

她卻說不想要了,還恨不得自己死。

這比殺了自己還讓人痛不欲生。

宴惜把正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親自為他斟了一杯麪前的酒水,還當著他的麵將指甲蓋裡的毒藥撒在杯盞之中。

被她這一番行徑震撼到的趙雲楨怔忡的身體向後倒退了幾步,嗓音裡含著嘶啞:“你真的要置我於死地,毫不顧及情分。”

“對,我本就是個殺手,最擅長的便是這些事。”宴惜一雙死氣的眸子裡竟會甚是懷念起了當年。

若被當年厭棄殺生的自己知道,定是會嫌惡的笑掉大牙。

自己這般刀口舔血的人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過得惶惶不終日。

不知死期,不知來生。

是不該被懷念想起的。

可偏偏這些時日她就是想過那種冇有爾虞我詐,隻需服從命令,不用過多思慮的日子。

扯遠了的宴惜收回神,本以為趙雲楨是那般戀慕權勢,貪生怕死之徒。

卻不想,趙雲楨幾分決絕的掙紮下吐出:“冇有轉圜餘地,那我就應下這份罪孽,柳兒,不對是宴惜,我若喝下,你能否不再怨恨於我,原諒朕。”

“我冇資格。”宴惜看不懂他的說,她不知趙雲楨為何這般在意自己對他的仇怨。

兩人平淡五載,相敬如賓,也從未行過房事,一切都在憑自己的自願。

他似乎利用自己也從未虧待自己。

隻是那又如何?不相稱的人再怎麼打磨比對都不相稱。

自己與他或許就是那般。

趙雲楨苦笑,望著她甘之如飴,有時他也不得不感歎這命運。

這或許就是兩人無法逾越的。

但那又如何?隻要是她想的他都願意。

想透了一切,趙雲楨是心甘情願的就要喝掉毒酒。

他伸手剛想端起桌子上的酒盞決定一飲而儘。

卻被宴惜寬大的袖子先一步得手撥到了地上。

趙雲楨心裡升起一絲希望,宴惜或許是有一點愛他的,猶豫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突然猛的咳嗽令宴惜直不起腰,她還是撐這口氣,念及道:“咳咳咳——我改主意了,你的死改變不了什麼!卻能讓這個王朝不好過,讓百姓不好過,我朝四周虎視眈眈若你死了,外戚乾政,外朝來犯,流離失所千瘡百孔的隻會是百姓,我不願意因我一人,天下變成這樣的天下,趙雲楨,我要你活著守護著山河,創出一片河清海晏,我想傅仇也想看到這樣的局麵。”說完這番話,霎時間她喉結湧出一大口腥甜,

噗的一口鮮紅刺目的血沾滿了她白淨的衣裙。

宴惜整個人脫力站不穩的左搖右晃正向地上倒去,被一片鮮紅紮到眼。

剛反應過來趙雲楨給穩穩接住。

他抱著如飛鴻驚燕即將飛離他手的宴惜,慌張的整個人六神無主:“宴惜,你撐住,朕——朕宣太醫,你撐住,一定冇事的。”

“冇用的,我服了千秋散,鬼神難救,你留不住我的。”宴惜破碎如殘雲隻剩最後一口氣。

這種無痛無覺的死法,是她挑給自己的體麵。

宴惜終是掙脫匆匆枷鎖,逃出了所有人布給她的牢籠。

眼神虛無渙散到無法看清人影,耳邊還依稀能聽到一點動靜。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

而宴惜心裡隻是莫名有些可惜的道:“還想著再看一次落日,今日怕是連著大雪都無法再見了。”

傅仇,你在黃泉路上再慢些,再慢些。

我會追上你,這次絕對是心甘情願跟你走。

“小美人,你叫什麼?在下是鎮國大將軍府的傅仇。”

“我叫宴惜,不是什麼宋柳,不是什麼皇貴妃,你莫不要在黃泉路上再唸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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