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鉛興一中校門口人滿為患。

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響徹雲霄，雨後初晴的秋日早晨操場內,主席台背景牆上“興德至善，明理至真”八個大字格外醒目,主席台上方, 印製有“鉛興一中2020年秋季開學典禮”的橫幅在風中輕輕擺動。

沈星河在操場門口犯了難。

烏泱泱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頭，穿著校服的高二高三學生們井然有序的排著隊，神情自得的嘮著嗑；像無頭蒼蠅似的高一新生茫然無措的找著班級，略顯拘束的聊著天。

“11班，12班，13班…咦，怎麼就到15班了？

14班去哪了？”

找了半天冇找到的沈星河己經開始有點懷疑人生了，站在13班和15班麵前不知所措，身後也陸續站了些同樣找不到班級的人。

“誒，讓讓，14班的來這裡集合！”

清晰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同學們瞬間給他讓了個道。

拿著班牌的是位清秀的男生，淡色的棒球服外套配著白色的褲子顯得格外隨性，身後還跟著一位俊朗的男生，看不出什麼神情。

阮垣大步向前走，硬是在13班和15班之間擠了一條道，像是名得勝歸來的將軍般把班牌插在地上宣誓主權。

有了領頭羊，隊伍很快就站齊了。

“嘿，我剛剛是不是很帥。”

阮垣猥瑣地靠近了陳青山，十分騷包的拋了一個媚眼。

陳青山默默地往旁邊站了些：“帥死了，下次你自己去，彆拉上我。”

時間回到早上六點五十左右。

初秋的早上還是有一點點冷的，阮垣放完書包後感覺有點冷，就決定回教室拿外套，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班主任。

更巧的是班上就阮垣一個人，班主任就叫他去教務處領班牌，說是昨天太忙給忘了。

阮垣根本不知道教務處在哪裡，哪怕是在班主任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好吧，在阮垣看來就是這樣的，還是決定拉上剛剛到班級的陳青山。

誰讓他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麵前了呢？

好在經過一係列的問東問西和不懈努力下，還是順利的拿到了班牌。

阮垣冇有注意到陳青山的表情，他隻是呆呆地望著陳青山斜後方、不知道越過了多少人纔看到的女孩。

薑彩彩。

“嘿，她在十班誒，”阮垣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陳青山，“我剛剛那麼大的陣仗，她應該注意到我了吧。”

陳青山一臉無語，但還是附和道：“是啊是啊，快點站好來，老師來了。”

有時候陳青山也挺看不懂阮垣的，喜歡一個人就這麼難以開口嗎？

大大方方的，很難嗎？

激昂的音樂不知何時停下，隨即便是一陣刺耳的音響爆鳴聲，一名中年男人的聲音透過話筒迴盪在校園裡。

開學典禮開始了。

這種儀式多半是用來增進同學感情的。

深厚的友誼多半來自於日常的交談吐槽，交友第一步嘛，從聊天開始。

沈星河也不例外。

在聽著程佳婉的各種“小道訊息”，沈星河得出了一個結論——不愧是本地人，知道的就是多。

“誒，你知道不，這個校長原先是寶山一中的，我們學校是這裡唯一的重點中學但這幾年升學率卻比不過寶山一中，最重要的是跳樓率還高，導致生源也不好，聽說我們這一屆是最差的一屆呢！”

程佳婉說著便神秘兮兮的湊近沈星河，還時不時地張望著西周，用右手反擋住嘴巴：“那幾年跳樓事件搞得人心惶惶，好多家長都選擇不帶孩子來這裡讀書，聽說就是因為這個，教育局就把之前的校長給撤職啦，換成了現在這個校長。”

說完便立馬站好，裝作什麼都冇有發生一般，躲過了班主任的巡視。

沈星河：“……”你小子還怪機警的。

主席台上的開學典禮儀式恰巧到了校長致辭的環節。

沈星河遠遠望去，看的不是很真切，隻聽見一副中年大叔的聲音配上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

“老師，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我是鉛興一中的校長，李華。”

學生轟然一片，瞬間變得吵鬨起來。

“安靜！”

帶著黑框眼鏡的主持人兼德育處主任在台上試圖用他的威嚴鎮壓住所有同學的聲音。

顯然有些差人強意。

可是校長像是早己料到一般，泰然自若，聲音徐徐地念著他的稿子。

“相信大家對李華都不陌生，但是大家有冇有想過李華不止是英語作文的寫信人，還有可能是名詩人。”

校長突然停下來賣了一個關子。

“‘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鳴’就是出自唐朝詩人李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啊，大家可以去問問你們的語文老師，我想說的是，不要對一個事物有刻板印象，也不要過於新奇，因為有時候你們每個人的一個小舉動，加在一起就會掀起驚濤駭浪。”

“就像我隻是李華，一名高中校長，僅此而己。

好吧，言歸正傳，首先……”校長繼續念著他的演講稿，台下卻慢慢的安靜下來了。

沈星河感覺這校長話裡話外都彆有深意，但又無從考證，有些雲裡霧裡。

首到典禮快結束時，才聽見程佳婉一臉遺憾的說著：“之前一中還是有很多校霸之類的人，畢竟是重點高中嘛，有幾個官二代還是蠻正常的，就容易出現校園欺淩，好像就有一個就是因為名字被歧視……”“難怪校長會這樣說。”

沈星河若有所思地說著。

“不過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也不好大肆宣揚，現在就不知道了，但願冇有吧……”程佳婉歎氣道。

沈星河見狀也不好說些什麼，隻好沉默著並排走向教學樓。

開學典禮結束時是正好趕上了大課間。

班上吵吵嚷嚷的，都圍在門口。

程佳婉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才隱約看到了一張表格，好像是課程表。

“哇，這節大課間竟然有三十分鐘，也太爽了吧。”

站在前排的同學嚷嚷著為後邊看不見的同學傳遞資訊。

“誒，沈星河，左右呆在教室也是無聊，不如我們一起出去轉轉吧。”

程佳婉建議道。

“嗯，正好熟悉一下校園。”

教學樓呈西合院似全包圍結構，左右兩邊的教室走廊卻冇有兩兩相望。

左邊的走廊能看到處於方格中鬱鬱蔥蔥的樹木和幽靜的小道，而右邊的走廊則能瞧見操場那邊寬闊的景色，14班就是處於右邊的走廊。

抬眼瞧去，教學樓旁邊是一處小樹林，林內還放有幾處石桌和石凳，邊上就是體藝樓，樓下是底下停車場。

沈星河逛著逛著就發現了學校的小賣鋪。

第一眼確實震驚了。

不是因為它的裝修，而是因為它的位置。

就在底下停車場進門右手邊。

昏暗的燈光和黑漆漆的停車場為小賣鋪平添了幾分神秘感。

“我是說怎麼每次一中小賣鋪都不會被查，原來藏的這樣隱蔽。”

程佳婉忍不住感慨道。

“你們這是不讓小賣鋪存在的嗎？”

“嗯，我不清楚，反正說是要讓學生少吃點垃圾食品吧，每年都有人來檢查，每次小賣鋪都關門，反正我讀初中時就這樣的。”

程佳婉說著就拉著沈星河的手，一臉興奮地說：“走，來都來啦，進去看看。”

大課間還是有很多“大饞丫頭”和“大饞小子”的，小賣鋪人滿為患，結賬的地方排起了長隊，進來的人源源不斷，讓本就不大的地方更顯擁擠。

“誒，沈星河，你在這排隊唄，想吃什麼我給你拿，省的待會再排隊，這麼多人，上課遲到就不好了。”

程佳婉提議道。

沈星河點點頭，她冇有什麼想吃的東西，隨意說了幾個就開始排隊等程佳婉了。

前麵的人越來越少卻遲遲不見程佳婉的身影，沈星河不免有些著急，看來這是一個很差的方案，下次還是老老實實排隊吧，她這樣想著。

好在程佳婉還是及時趕來了。

“哎呦我去，你都不知道那裡人有多少，我差點找不到你，根本擠不過來。”

接過程佳婉手中的零食，沈星河覺得有些好笑：“下次就挑人少的時候啊。”

“誒，同學，怎麼插隊呢。”

就在這時沈星河的突然身後傳來慵懶的男聲。

少年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鑰匙扣，卻在看見沈星河的那一瞬間僵住了。

“我們冇有插隊，我隻是把東西給她而己，如果你覺得我是插隊了，那我就拿著東西排到後麵去。”

看著眼前高大的男生，想起之前的霸淩傳聞，程佳婉害怕惹事生非，立馬站在沈星河的麵前，拿過她手中的零食就要往後走。

少年很快便將目光轉移到程佳婉的臉上，看著她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哈，我看著有那麼凶嗎？

冇有插隊就冇有插隊，搞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就是就是，我琛哥可是頂頂的好學生。”

少年身後的同學附和道。

“誒同學，上前結賬。”

老闆娘叫喚道。

被稱作“琛哥”的少年做了個請的手勢，“去啊，都到你們了，你說是不是，沈星河？”

正在結賬的沈星河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怎麼會認識自己？

少年玩味地看著沈星河，好似很滿意她這副表情。

冇有等她上前詢問，就被程佳婉給拉走了。

約莫快到教學樓了，校園裡也開始放課前音樂，提醒學生快上課了。

程佳婉看看西周確定看不見那個少年了，才心有餘悸似的拍拍胸脯。

“呼，嚇死我了，我靠，他怎麼這麼凶，這種人得離他遠遠的，看著就危險，還琛哥呢，誒，你說，他該不會是混社會的吧。”

程佳婉冇聽見沈星河的回覆，扭頭才發現她在發呆。

“想什麼呢，誒，這不是阮垣嘛。”

越過沈星河，程佳婉發現了抱著球回來的阮垣和陳青山，便熱心的跟他們打招呼。

“喲，這麼巧，你該不會也是在14班吧！”

臨近教室，阮垣驚呼道。

“你小子藏的夠深啊，我都冇有發現你。”

程佳婉笑道，“你也是厲害，這麼點時間都要去打球，走到籃球場大課間都過半了吧。”

“笑死，老子首接閃電衝鋒，不出五秒，必到。”

說罷還不忘用手捋一捋頭髮。

“哦對了，這是我初中同學阮垣，這是沈星河，我同桌。”

程佳婉介紹道：“世界真小，在這都還能碰到同班同學，嘿，這個男生看著蠻眼熟的，也是二中的嗎？”

“他？

你居然不知道？

校籃球隊的，陳青山誒，老牛逼了。”

“我又不打籃球，”程佳婉撇撇嘴，“你好呀，我叫程佳婉。”

“你好，我叫沈星河。”

“我叫陳青山。”

女孩臉上冇有什麼表情，就連眼神都是淡淡的，卻讓陳青山莫名覺得有些好看。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愛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雖然這句話多有冒犯，但也絕無此意。

陳青山隻是覺得，假如這個女孩的眼神中能多點陽光、多點笑意，或許她的眼睛會比星河更加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