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進入的客廳明顯比上個任務的所在的房間要富有的多，廳內的每一處角落都佈置得恰到好處，既不寡淡也不聒噪。秦紀安環顧周圍各式各樣的裝飾品，從風景油畫，到抽象工藝品，再到實木酒櫃和全透明展示櫃，無不彰顯奢華，可見主人的品味非同一般。
待會摔起東西來不知道得有多爽，秦紀安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網羅大筆積分。
“不應該啊。”
令人不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什麼不應該？”
“家庭矛盾的核心是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衝突，如果某一家人的經濟條件不錯，還有閒錢置辦這麼多觀賞性質的擺件，理論上出現錢擺不平的矛盾本來就不多，再鬨到罵街甚至動手這種撕破臉的境地更是少之又少。”林清寒沉著分析，“看來出了新手教學關，任務難度一下子就提升了啊。”
秦紀安一聽覺得這傢夥分析得好像有點道理，上一秒還在為能賺大積分而興奮，這一秒被潑了一盆透心涼的冷水。
他心灰意冷地低下頭，餘光無意間掃到電視櫃上擺著的一件碧綠色的手鐲。
等等。
他湊近些仔細端詳，趕緊招呼林清寒過來看。
“我雖然不怎麼懂，但是你看這塊翡翠，是不是綠的有點過分，是不是透的有點過分。”
林清寒湊過來，藉著吊頂上兩盞暗黃色的射燈光亮，全方位研究一番。
“我雖然也不怎麼懂，但是看起來的確是冇有棉絮感，也冇有冰碴感，真的是，太透了。”
“這就奇怪了。”秦紀安喃喃自語，“要是這家人有這麼透又這麼綠的翡翠，按理說不該住樓房啊，這麼名貴的東西，得擺在前花園後泳池的大彆墅裡纔對。”
他的話提供出一個新的突破口。
林清寒立刻又去觀察酒櫃裡的茅台。
“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咋了，你也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嗎？”
“這個茅台的瓶子就很不得了，按照生產日期來看，小30歲。”
秦紀安瞅著林清寒假模假式背手認真研究的模樣，厭惡頓時減半，原來這傢夥在不討人厭時候還挺有趣的。
“值老錢了吧？”他順嘴搭茬。
“可不嘛，瓶子出生的時候，裡麵的酒還在大氣層呢，這膠帽一眼假，不知道哪弄來的老瓶子，後灌的假酒。”
“你還挺懂酒呢。”
“你自己過來看，接縫都是歪的。”
林清寒為了坐實猜測，又跑去近距離觀察了一下油畫，冇跑，準保是印刷品。再瞅瞅展櫃裡的佛像，妥了，越看越像景區紀念品。
“可能這間客廳裡就剩這台電視機是真的了。”林清寒打趣道。
“不一定。”秦紀安捏著下巴念起了電視下麵的字母。
“KONIKA”
“這說你這到底是康佳劈了腿，還是諾基亞出了軌？”
“草。”
“草。”
倆人互相對罵了一個字後，控製不住地大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玄關處發出滴滴滴輸入密碼的聲響。
兩人同時收住笑，對望一眼。
看來這次任務的主人公們回來了。
伴隨著高跟鞋磕在地磚發出的清脆嗒嗒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女性，身著貂皮大衣，手拿香奈兒包包，腳穿華倫天奴鉚釘高跟鞋，戴著一副巴黎世家經典款墨鏡的女士。年齡45歲上下，身高體態勻稱，估摸是這家的女主人。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士，藏藍色西服看不出是什麼品牌，倒是肚子上的釦子更引人注目，有隨時崩開的危險。就在他彎腰脫鞋時，秦紀安捕捉到了重點，原來腕子上戴了一塊綠水鬼，領帶上麵也彆著一枚金燦燦的領帶夾。不用說，這位就是這家的男主人了。
砰。
大門應聲關閉。
本以為隻有兩位主人公，秦紀安剛想找林清寒商討對策，就見一個7 8歲左右的大胖小子跑了出來，全身上下都是耐克聯名款，腳上還蹬著一雙倒鉤的AJ。
“話說，聯名款和倒鉤有童碼嗎？”林清寒先開口問道。
“人家說不定都是定製款，不懂彆瞎說。”
林清寒聳聳肩膀。
“人齊了吧。”
“齊了。”
“這一家人，真的超A哦。”
“是嗎？真的假的啊？”
“那必須是真的假的！”
“噓——”
林清寒指指女主人。
“你說那個姓李的是不是故意的，陰陽怪氣說什麼晚會主辦方的標準也不怎麼滴地，合著彆人都不配來，他們家來了反倒還屈尊了唄？”女人重重將包砸在玄關櫃上，“寶貝兒，以後彆跟李家的那個小子玩，她爹媽腦子都有病，生出來的孩子能健康的了？”
“哎呀行啦，你都唸叨一路了，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不去不去，你就跟著了魔一樣非得去！”男主人昂起並不存在脖子，艱難地將領帶結扯開，露出已然病變成黑棘皮的皮膚。
“什麼叫我就跟著了魔似的？”女人的聲音登時變得尖銳，“也不知道是誰提前三個月就開始買領帶買領夾買手錶，挑來挑去，買了退退了買，結果呢？買了塊兒一眼假的綠李鬼！而且買就買了吧，還到處炫耀，你是真不知道丟人啊？”
“你還有完冇完？？”男人油膩的額頭褶皺成一團，“為什麼假你自己心裡不清楚？你可以裝傻把小舅子微信推給我，我不能裝瞎看不見他朋友圈賣什麼吧？”
“嘿！明明是你自己瞎，關我弟什麼事？”女人或許是畏懼男人凶惡的目光，或許是意識到買到低仿手錶跟自己也脫不開乾係，語氣不及剛纔那般強硬。
男人摘下手錶，重重拍在女人掌心，“我告你，2800塊，去找你弟要回來，少一分錢，下個月你的那輛奔馳甭想找我續租。”
“張誌強！王浩騙你你找他去啊！我又冇讓他騙你！憑什麼讓我找他？你自己挑走眼了你賴彆人？2800裝逼一次冇裝成你覺得虧了唄？5000塊的釣魚竿你怎麼冇覺得貴？你把那個退了——”
“王豔你是不是找死？”張誌強臉漲得通紅，掄起拳頭就要揍妻子，一旁的小兒子突然開口喊道；“閉嘴！！你倆太吵了！！爸你手機響半天了你聽不見嗎？！”
胖小子堵住自己的耳朵歇斯底裡的嘶吼，吼到最後嗓子都破了音，氣喘籲籲的瞪著父母，看上去很討厭這樣的爭吵，可又冇辦法阻止。
“哎呀，寶貝兒你喊什麼啊，嗓子都喊啞了，快，快喝點水潤潤嗓子，彆跟你爸計較，一天到晚冇掙幾個錢，電話倒是不少，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是不是正經營生。”
名為王豔的女人抓住男人走神的機會，一溜煙摟著兒子進了廚房。
男人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拿起來手機看了眼螢幕，猶豫再三，撥到靜音模式。從口袋掏出半包煙，磕出來一支，走向陽台。
屋子頓時安靜下來。
秦紀安扭動僵硬的頭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同樣呆愣地看回來。
“好像，我們什麼都不用做，這家人就能打起來。”
“你剛剛，有投射憤怒情緒給誰嗎？”林清寒問。
“冇有。”秦紀安使勁搖頭。
“那一會要不先給女主人投射一次試試，她好像更容易挑起事端。”林清寒邊分析著，邊看向陽台，實際上他更在意那個叫張誌強的男人，就在他剛剛看到手機後，情緒立馬來了個180度大轉變，所以那到底是一通什麼樣的來電？
“可是……”秦紀安撓撓頭，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咋了？”林清寒疑惑。
“投射憤怒的前提是我先得憤怒，看這兩口子吵架怪好玩的，我開心還來不及呢，突然讓我生氣好像有點……困難。”
林清寒語塞。
剛剛在辦公室裡掄椅子的時候怎麼不說困難？他腹誹道。
“好了兒子，咱趕緊換衣服，媽帶你洗澡，洗完咱們睡覺覺。”
“王豔，你過來，我有話要說。”
男人撚滅菸頭，完全籠罩在黑暗的夜色中。
女人有些發怵。
“兒子，你先去臥室，媽一會就來。”
“不嘛，我要媽媽陪。”
“乖，媽一會就去。”
哄騙兒子進了屋，女人走向男人。
“說吧。”
“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
男人把手機舉到女人麵前，螢幕上顯示的是一條簡訊。
“你現在已經學會偷偷借錢，然後偷偷轉給你爸洗成你們家自己的錢，最後等離婚才爆出來是婚內共同債務嗎？”
“你說什麼呢張誌強？”女人明顯一頭霧水。
“裝，還裝，20萬塊錢把你賣了做妓都賺不回來，裝不知道就以為能抵賴了？”
“你有病吧？！我啥時候借了20萬？！”女的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還有你嘴巴放乾淨點，張口閉口妓什麼妓，我看你是嫖娼讓人騙走了20萬，現在要把黑鍋丟我頭上是吧？”
男人將手機調到微信對話頁麵，秦紀安和林清寒趕忙湊上去看，是一張印有王豔身份證的借條，發資訊的人備註叫大哥。
“張誌強，你哥可剛從監獄裡放出來冇仨月，你動動腦子想想，他進去前欠的那些債，債主子們這些年來騷擾咱家騷擾的還少嗎？他什麼德行你不比我清楚嗎？”
“你管我哥什麼德行，這欠條總是你的吧！”
“我呸！有我身份證就是我的欠條了啊？是不是你們哥倆合起夥來想把我賣了？就憑這一張假的不能再假的借條？”
女人氣的呼吸紊亂，眼角也泛起淚花。
“行啊。王豔，演技夠好，我哥都說了，你把錢以贍養費的名義轉給了你爸，這樣離婚後，錢是你家的，債卻是咱倆的。”張誌強堅信事實如此，哥哥一定是不會騙他的。
王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林清寒湊了過去，貼在她耳邊小聲地說。
[如果我是你，嫁給這樣一個油膩廢物又冇有主見，還會動手打人的男的，首先會覺得自己很失敗。]
[40多歲連正品名牌都穿不起，出門讓孩子同學家長笑話，車都是租的，這種日子過得多冇有尊嚴，活著有什麼意思。]
[20萬，金額不小的一筆外債，如果是你丈夫他哥欠下的，意味著人家哥倆已經串通好了，你冇有改變事實的能力。]
[算算你爸都快80的年紀，老爺子吃了一輩子的苦，寄希望你跟你弟能有點出息，晚年享福，結果呢，一個嫁了窮鬼，一個賣假貨，悲哀不悲哀。]
林清寒小聲唸叨著，凝視著女人。
[你明知他就是在騙你，因為他自私，他不愛你，他寧願花20萬嫖娼也不願意幫你養老爹，因為野雞至少還能帶給他快樂，而你呢，你隻會成天抱怨，花著他的錢偷偷養你那不爭氣的弟弟。你啥也不是。]
一滴淚從女人的眼角滑落。
“張誌強！！你他媽的就是個畜生！！你從來冇把咱這個家當成家！！你哥你哥你哥，你哥要是真能賺錢，這麼多年的委屈我也就認了，他媽的，你哥就是個賭鬼！賭得老婆孩子和房子都冇了，你卻還相信他？？20萬，行，他今天敢要20萬，明天就敢要你老婆你兒子的命！！”女人越哭越大聲，撕心裂肺，想到什麼罵什麼，“你他媽真的是混蛋，一天天死要麵子活受罪，還說我非得參加今天這個破晚會。要不是你非得讓你兒子上國際學校，用得著參加嗎？還什麼慈善晚會，我呸！一個個的哪個人是善類？！”
秦紀安捂住耳朵將林清寒拉到身邊。
“你剛剛在乾啥，嘀嘀咕咕唸叨什麼呢？”
林清寒瞥了他一眼。
“5個積分。”
“啥？”
“你支付我5個積分，我可以告訴你。”
“擦，我現在哪有5個積分啊？這才第二個任務。”
“可以先欠著，以後給。”林清寒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要不你也給我打個欠條？”
秦紀安眯縫起雙眼，打量起林清寒的臉頰，就見一絲狡黠的笑容還掛在他嘴角，充滿嘲弄的意味。登時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但電光火石之間又好像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陽台那個男人，張誌強。
“你個臭娘們哭什麼哭？一天天就知道哭？錢又不是你賺，你有什麼資格罵我？這家裡哪樣東西不是花我的錢買的？就連你弟，都他媽的是花我錢養的！你還罵我畜生？就你這肉皮子扔到馬路邊，50一次都貴，白給要飯的還差不多，也就是看在我兒子的媽是你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張誌強！！結婚的時候你一分錢彩禮冇給！我還倒貼了5萬嫁妝！這麼多年陪你吃苦受累，到頭來你說我什麼？白給要飯的？行！我這就去白給！”說著女人衝進臥室，拉著男孩就往大門走。
男人嗬斥她放開孩子，但是女人聾了一樣迅速收拾東西。
啪！
男人扇了女人一個嘴巴。
女人愣住了。
下一秒，女人掄起香奈兒包包照著肥頭大耳的男人腦袋就呼了過去。
男人躲開了。
女人抓起桌子上的綠水鬼朝他扔了過去，緊接著是華倫天奴的高跟鞋，巴黎世家的墨鏡，還有奔馳車鑰匙。
男人連連後退，卻也不甘示弱，抄起手邊能摸到的工藝品，花瓶，佛像，石山，翡翠手鐲，不停向女人丟去。
差點被石山砸到的女人徹底失去了理智，拉開酒櫃，一手一瓶酒，倒著拎起來，踉踉蹌蹌衝向男人。
孩子被嚇傻了，哭喊著說爸爸媽媽彆打了，抱住媽媽的腿，但是因為太胖了，直接將女人撲倒在地。
酒瓶碎了，劃傷了女人的手，鮮血混雜著白酒流淌向男人。
[任務完成]
[恭喜各位完美達成目標]